生命教育與生命成長的教育── 霍韜晦先生逝世六周年祭 20240606 #05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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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生命教育」(Life Education) 是一個現代概念,初時的「生命教育」與死亡教育十分接近。這可追源至1903年法國生物學家Elie Metchnikoff提出的死亡學 (Thanatology) 和1928年在美國開始的「死亡教育」研究。其後,死亡教育漸漸演變成爲一門教育學的分支學科,進一步發展成爲「生死教育」。

生命教育

1974年,在澳洲,牧師Rev. Ted Noffs正式提出「生命教育」(Life Education)的概念以針對當時青少年吸毒問題。1979年澳洲雪梨成立了「生命教育中心」(Life Education Center),協助學校進行反毒品教育,方向是培養他們健康的人生觀,其後更發展成一個國際性機構,成爲聯合國「非政府組織」中的一員。隨後「生命教育」在世界很多地方漸漸也有不同的發展,「生命教育」這名詞亦逐漸進入社會大眾的耳目。

生命的學問與文化教育

另一方面,當代新儒家一直強調「生命之學」與「知識之學」的分別,指出儒學乃至傳統中華文化的精髓在「生命的學問」。例如牟宗三先生就有一本書叫《生命的學問》,他在《中國哲學的特質》中〈中國哲學的重點何以落在主體性與道德性〉一文則以中國傳統「生命的學問」與西方主流「知識之學」的對比作論述的基點。那是上世紀五、六十年代的事。
至於教育,當代新儒家多言文化教育、人文教育、人格教育。如唐君毅先生在《文化意識與道德理性》中提到「教育之目的在成就他人人格之進步以延續文化。……于是可視,全人類為一大教育團體,所以使自然之個人成為文化之個人,並使人類文化世界貫通於自然世界,及自然世界上升於文化世界者。」
吾師霍韜晦先生在八十年代也多次撰文呼籲要推動文化教育、人格教育 (如〈推動文化教育急不容緩〉、〈香港需要文化教育〉) 到了九十年代則正式提出生命成長的教育和性情教育,而在他心目中的「生命教育」就是「生命成長的教育」。

生命成長的學問

「生命成長」是甚麼意思?為甚麼要在「生命的學問」中間加上「成長」二字呢?

霍先生說:「(生命成長)此義由余提出,目的在建立一不斷開闢、不斷成長的動態生命觀,而非靜態的生命本質還原論。」(〈東西文化與悟道方法論的反思〉)。「成長」這字眼來自心理學,特別是發展心理學,霍先生的借用,當然不是概念的簡單挪用,他說的「生命成長」不同於也不限於心理學的「成長」。

他說:「生命成長是現代人的概念,它最先用在生理學和心理學。人生下來,體重只有六、七磅,慢慢長大,到生理成熟,可以結婚生子,你可以說是成長。還有,人由不懂說話,牙牙學語,到完全能夠表達自己;從無知到有知,從事事問人到自己作決定,這也可以說是成長。但這只是一般意義的、人人都有的過程,並未指出『成長』的特殊意義和具體要求。孔子就是覺得這樣去了解人,沒有見出人成長的關鍵,忽略了人的特性。首先,人和動物不同,所以不能把人的成長理解為生物的成長,純從生物學角度看問題。孔子說:『質勝文則野,文勝質則史;文質彬彬,然後君子。』(《論語》〈雍也〉)」(《霍韜晦講論語》)

又説:「蓋生命的秘密,正在於「生」。生甚麼?首先是生物學的『生長』,然後是心理學的『成長』,然後是一個人、一個主體、一個生命的成立、開闢、創造、付出、與完成。整個歷程,很難再以西方學術來分類,我們只能以『生命成長的學問』來概括。」(〈理想與現實,承擔與放下〉)

霍先生在《性情文化》雜誌訪問中亦說到:「我用『成長』這個字眼去點出,顯示這是價值的建立。價值的建立不在於只是提出一套理論,而在於他自己能成長,能體認,能吸收,能將知識轉化為自己的生命,成為成長的資源,乃至成為生命的一部分,從內裡充實他的生命、支持他的生命、建立他的生命。人格就是這樣培養成的。」(〈生命教育該往何處去?〉)

事實上「生命成長」概念的提出,非但跟上面所說的「文化教育」、「人文教育」、「人格教育」一脈相承,而且也是傳統文化中「成學」、「成德」、「成己」、「成君子」、「成聖賢」之道的返本開新。正如霍先生所言「用古人的話就是成人、成德,用現代人的話就是生命成長。」(〈中國文化的轉折與開新──「百年儒學」會議宣言〉)

「返本開新」是為了對應時代,是為了讓僵化了的文化「活化」,帶來生命力。說「成德」、「成聖賢」對現代人來說,要不是「與我何干?」就是壓力太大、太多束縛,一聽就叫人無法接受。「成長」不但是現代語言,使人容易接受,而且強調過程,而非結果。讓人更能專注於拾級而上,由「隱變顯,少變多、弱變強」,這就不那麼容易望門而止了。

當你明白「生命的學問」,就是「生命成長的學問」,就應該知道,成長是一個歷程。譬如登山,到世界絕嶺之顛只有極少數人,但無礙於登山的意義。學術的世界,例如說儒學,說到聖人如何如何?最高的境界或標準怎樣怎樣?作概念分析,把道理說得很高,卻往往跟現實世界脫節。結果現實世界裡的人,只覺難以置信,放眼現實,只會覺得虛假。好比人們看不見能登珠穆朗玛峰的人,就否定登山運動的意義,這明顯是一種思考的謬誤。強調「成長」,至少不會讓人那麼容易墮進這謬誤的陷阱去。這一點,在「教育」而言,非常重要。

生命成長的教育

有了「生命成長的學問」,自然就有「生命成長的教育」。說「生命成長」不但重視「生命」與「知識」的分別,事實上,由「知」到「成長」其實也是一個過程,能這樣明白,初步也是「知識」與「生命」的一種打通。而且,強調「成長」,自然更著重感受、體驗、修養、鍛煉、突破、打通的過程。的確,理想的「教育是生命成長的教育,而不是求知識、習技能、得名位、斂財富的手段。孔子所謂『為己之學』,即以生命之成長、充實、上達、突破,以到達更高境界為事。」(〈順教育與逆教育〉)

霍先生說:「生命到底追求甚麼?現代的教育使人忘記生命問題……生命的意義在成長,這不是知識或技能所能代替,這需要生命自身的修養與體驗。過去稱為『求道』,乃至『成道』,或『安身立命』,我則稱之為『生命成長』,這是一個體驗過程。現代的知識教育只能給予人知識,嚴格來說,知識只有真假問題(經驗的,而非絕對的),而無善、惡、美、醜的問題,所以在價值上不能予人一個安頓、一個安身立命的究竟境地。」(〈中國哲學的定位與設準〉)

性情教育

霍先生提倡「生命成長的教育」,為甚麼又講「性情教育」呢?兩者有沒有不同?有甚麼關係?

他說:「『生命成長』的教育,它的內涵一定是文化教育和人格教育,我將之再深化為『性情教育』,因為文化和人格都不是由我們灌輸的東西,而是生命所需要的。生命本身需要人格來建立他的尊嚴,完成他生命成長的歷程。……我認為一定要在生命中尋出生命教育的根。我感覺到現在講生命教育的,找不到生命教育的根,只是灌輸不同的價值觀,認為人文主義的教育就是要理解不同的價值,並培養批判能力,然後讓他們選擇;其實這樣只有混亂。」(〈生命教育該往何處去?〉)

簡單來說,「性情」就是孔子所說的「仁」。「性」是生命的本質,「性情」就是感情的流露跟生命的本質的統一。生命要成長,就要在生命的根源上用力,這就是人的「性情」,亦即是人向上向好的心,這就是「生命教育的根」,而「性情教育」就是開發人的性情的教育。因此,「生命成長的教育」就是「性情教育」。

「生命教育」都應當是「生命成長的教育」,「生命成長的教育」應當紥根於「性情」的開發與長養,這是霍先生的慧見。

(後記:本月6日為先生逝世六周年。歲月不居,風雨如晦,往哲不還,深念師恩。謹以此文,聊作紀念,並抒己懷,復望可助有緣人了解吾師之學問於萬一。感謝每一位把這3000字文章讀完的朋友。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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